五十六年。

黃泉沒有一年四季，沒有春夏秋冬，沒有白晝黑夜，有的只是漫長而又無期的等待。

但是錦瑟終究相信，自己一定會等到那個人，不負曾經。

“故事已經講完了，他也應該快來了吧。”錦瑟又看向遠方，眼神中閃爍這期待的光芒。

湫兮一有空閑就會走到這裏，聽錦瑟講訴她的故事，日覆一日，湫兮就好像是親眼見證了這段感情一樣，會隨著錦瑟的感情有悲有喜。

故事聽完了，湫兮準備走下橋頭。

“等一等。”錦瑟叫住正欲轉身離開的湫兮，“有人叫我帶給你一句話。”

湫兮疑惑不解，不知道自己在凡間還認識過什麽人？“帶給我？？什麽話？”

“他說：人生若只如初見，何事秋風悲畫扇。”

“他叫什麽名字？”湫兮一頭霧水，懷疑是不是錦瑟弄錯了。

“不知道，他幫過我們很多，他愛穿一身月白色的長袍，墨色的長發高高束起，他的手中始終纏繞著一圈紅線。你看，這就是他給的紅線，像是陷進了皮膚一樣。”說著，錦瑟就伸出自己的右手，上面有一圈很明顯的紅色印記。

人生若只如初見，何事秋風悲畫扇。

錦瑟還是站在原地，又重新看向遠處。

湫兮不解的念叨著這句話，仿佛有些東西就在眼前，可是無論怎樣都抓不住，永遠只差一點。

只差一點。

月白色的長袍。

月白色的身影。

“這是在下的朋友～”

奇怪，為什麽湫兮的腦海裏會有這句話，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這個人就是天神月老？

從前的黃泉風沙極大，自從長滿這彼岸花後，倒是好了不少。

這天，奈何橋上來了個顫顫巍巍的老人，看樣子已經八十有餘。

老人一步一回頭，似乎在不停的尋找著什麽，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。

橋頭上，錦瑟淚眼模糊，難道魂魄也會哭泣嗎？

錦瑟這樣想著。

“餘生。”微不可聞的聲音，似呢喃般從錦瑟的嘴裏溢出。

一不小心卻令老人僵在了原地，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，老人的眼睛開始漸漸模糊。

“好久不見。”憋了千言萬語，竟就只說了這一句“好久不見”。

餘生都不敢觸碰錦瑟，害怕這就是個虛幻的假象，一不小心就沒有了。

奈何橋上，兩個人相擁而泣，他們的愛情，根本不需要其它的什麽東西來標記。不論對方變成什麽樣子，總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發現。

餘生老了，而錦瑟卻風華依舊。

可是，在彼此的眼中，對方都是最美好的模樣。

餘生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錦瑟，想對她說，他們的孩子很可愛，很能幹。

想對她說，他們的孩子一個叫一弦，一個叫一竹。

想對她說，歲月對你真好，這麽多年過去了，你還是那麽漂亮。

其實錦瑟也老了，沒有最初的那般純粹了，經歷過滄桑，經歷過生死，眉間還是有皺紋了。

最美好的愛情就是，我們相互不說話，就看著彼此，時光都很美好，我們都很滿足。

不知擁抱了多久，兩個人默契的松開彼此，相視一笑。

十指相扣，掌心貼掌心。

湫兮目睹著這兩個人互相依偎的朝自己走來。

兩碗孟婆湯精確無誤的飄到餘生和錦瑟的面前，懸浮在半空。

“再見了。”錦瑟伸手接過孟婆湯，笑靨如花，兩個人的手始終沒有松開。

“再見。”喝完孟婆湯的兩人走向遠處，看得湫兮覺得真的他們好幸福。

愛情真的能讓人執著至此嗎？

湫兮晃了晃頭，人世間不過彈指一揮的虛情假意，偏偏有些人還執迷不悟。

“你想什麽呢？”一只白皙的手在湫兮的眼前晃了晃。

曼珠依舊一襲紅衣似火，妖艷得不可方物。

“人生若只如初相見。”湫兮喃喃自語，悵然若失。

“啊？”曼珠一臉的不解，“什麽相見不相見的，湫兮，你說什麽啊！”

“沒事～”湫兮淡淡的擺了擺手，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。

可是明明臉上就寫滿了有事，，有事嘛。

“曼珠，你是什麽時候在這裏的？”

“不知道，但是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，至於什麽時候在這裏的，我也不知道。”曼珠的手玩弄著裙擺，漫不經心的說道。

“那你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麽人嗎？”湫兮看著曼珠，眼神裏閃爍著少見的期待的光芒。

“我怎麽會知道，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哎～”曼珠嘟著嘴，看著今天腦子不在線的湫兮。

146 陌上桑：前塵舊事

“也是……”湫兮的頭轉向別處，一向淡然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悲傷，看得曼珠不明所以。

有時候曼珠也會疑惑，自己的來處，自己的歸處。

可是每次看到湫兮，曼珠又覺得很安心，似乎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陪在這個女子的身邊。

陪伴——是最長情的告白。

曼珠有時候還會想到那個有幾面之緣的清風，很好奇，但就是想不明白。

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，腦子裏亂作一團。

人生若只如初見。

多美好啊！

湫兮這樣想著，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，這黃泉已經好久沒有這種聲音了。

湫兮從這哀嚎聲中回過神來，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忘川河面。

千百年來，忘川河靜止得如同一潭死水，毫無波瀾，平靜得就像一面鏡子。

而今天卻是不一樣極了，原本無波的水面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，

——時不時的還有水花濺起，落下。

曼珠看著河面，咽了咽口水，指著河面，“湫兮，咱去看看～”

湫兮古潭般的眼眸毫無波動，“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“別介啊，咱就看看嘛。”

湫兮無語的看著曼珠，默不作聲的走向河邊。

前幾日，黃泉來了個身穿蟒袍的高大挺拔男子，端正的五官說不出的英氣，給人一種很安全很舒服的感覺。

這麽年輕的男子，湫兮在心裏為他默哀了一秒鐘，畢竟看著這麽年輕就死了，還是挺可惜的。

既然來都來了，那就這樣了，該喝的還是要喝，該忘的，還是要忘……

一碗孟婆湯，懸浮在男子面前，熱氣騰騰。

男子直直的看著湫兮，腦海中回想著那個陌生人對自己說的話，“孟婆叫湫兮，性子冷，但善良，你若求她，她必定會幫你。”

臨死前，男子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這個聲音，一刻也不敢忘記，

——家有嬌妻，盼郎歸。

答應過她，要舉案齊眉，白頭偕老，自己一定要做到。

男子並沒有接過孟婆湯，“可是，，湫兮～”

語氣吞吐，猶豫，男子記得那人說孟婆生得天生麗質，清冷淡雅，那該就是這人了。

來到這裏的人，有不甘的，憤怒的，悔恨的……

唯獨這人，好像就把這當做了一次游歷般，淡然處之。

而且，他怎麽會……

“正是。”奇怪之事年年有，今天怎麽特別的多呢？

“那太好了！！”男子得到了這個答案似乎很高興，眼睛裏都閃著光。

“……”湫兮並不能理解他的高興。

“喝了孟婆湯，就會忘記一切嗎？”男子看著那碗孟婆湯，神情落寞。

“這是自然，這是結束，也是開始。”

“那……”男子有些遲疑，“快樂的事呢？也忘了嗎？”

湫兮看著這個男子，饒有趣味的說道，“是啊，都忘了。”

“那……我不想忘呢。還想永遠都記得，永遠～”男子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，嘴角不經意的上揚，透露著他的心事。

“那不可能。”湫兮斬釘截鐵的說道，沒有絲毫可以妥協的機會。

“就是不想呢？”

湫兮輕輕的擡起右手，指著忘川河，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什麽情緒，“那兒……”

順著湫兮指尖的方向，男子不解的看著忘川河面，“不知何意？”

“忘川河有著百萬惡鬼，極其兇惡，每一個不想和孟婆湯的人，都須在忘川河內煎熬千年……”一字一句，極輕極淡，入耳時字字清晰。

看著寒氣騰騰的忘川河，黑色的河水散發著一陣一陣的惡臭，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皺，“可以。”

湫兮不明白，這個人為什麽這麽的笨，難道不知道一千年過後，早已經物是人非了嗎？

朝著那黑壓壓的河面，男子從容不迫的邁著步伐，那感覺就像是在閑庭信步。

“生前有一個人對我講，湫兮生得極其美麗，心腸也極好，只要我求你，你就會幫我。”男子臉上淡淡等我笑容，溫暖舒適，回過頭來仿佛一道和煦的微風拂過黃泉。

“可惜，讓你失望了呢。”

“他說得對，湫兮你很美，也很善良。”

說完，忘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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